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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比天高的他,以权力掩饰孱弱,却在信息茧房中走向末路-环球观速讯

末代沙皇罕见的家庭照▲

“梅特林克把政治描绘成一股无法控制的自然力量:这些狂热的历史时刻就像我们在海上看到的风暴;我们来自遥远的内陆;我们带着热切的期盼向海滩奔去;我们好奇又热切地盯着巨浪,几乎像孩子一般热忱。随后而来的是比其他浪头要高三倍和凶猛三倍的惊涛骇浪。”


【资料图】

罗伯特·瑟维斯在《末代沙皇: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》中的这段记述,书写了尼古拉二世所面对的风暴。他的政治生涯不乏好奇、期待与热情,可是最终,他与他的家人被巨浪吞没。

生于1868年的尼古拉二世是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最后一位沙皇,俄罗斯帝国末代皇帝。

他于1894年即位,开启了自己的保守统治。虽然此时沙俄危机重重、内忧外患,但即位初期的尼古拉二世仍坚信君主享有绝对权力,反对任何形式的民主改革。他公开驳斥地方自治组织,表示“地方自治局代表中竟有些人在胡思乱想,认为地方自治局代表要参加国家行政管理。希望大家都知道,我要坚定不移地保持专制制度的原则,就如同我那不能令人忘怀的先父一样”,并宣称要继续坚持专制原则,此举令社会各阶层大感失望。

尼古拉二世▲

1896年5月27日,尼古拉二世加冕仪式举行,次日在莫斯科郊外组织了盛大的庆祝活动,提供免费食物与啤酒。50多万平民蜂拥而至,结果踩踏事件造成两千人身亡。尼古拉二世却并未对遇难人士做出任何表示,第二天晚上按原计划参加法国使馆举办的舞会,使之民望大减。

也是1896年,尼古拉二世通过《中俄密约》,获得了一系列在华权利,将中国东北纳入势力范围。1904年,尼古拉二世出兵中国东北,引发日俄战争。失败后发生的“流血星期日”事件引发了1905年俄国革命。为了稳定局势,他宣布实行君主立宪制,但又限制杜马的权力,并到处枪杀革命者。他的一再出尔反尔,让自由派彻底失望。1914年,他不顾民怨下令参加一战,简直是天怒人怨,最终引发1917年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,前者使其退位,后者更是剥夺了他的生命。

当然,作为最后一任沙皇,尼古拉二世并不只是以专制独裁者的面相存在。在俄国国内,他一直是一个存在争议的人物。

尤其是1905年,尽管尼古拉二世是在被迫的情况下颁布宪法,但在很多俄国人看来,他终究曾试图让俄国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。当时,尼古拉二世曾表态:

“我宁愿现在主动地去做(颁布新宪法),总好过以后被迫做出让步甚至到达退无可退的境地。”

他还表示:

“面临的出路只有两条:一条是把叛乱镇压下去,这意味着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;另一条是给人民言论、出版的自由,所有的法律都是由国家杜马批准。”

尽管尼古拉二世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,最终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,令人失望,但对于俄国这个古老专制国家来说,在接触自由主义思想两个多世纪后,在经历过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的“开明专制”、亚历山大二世时代的自由主义改革、十二月党人运动之后,终于试着走上了君主立宪制道路。

在这场改革中,尼古拉二世暴露了自己的问题所在,也预示了他的最终命运。

尼古拉二世和妻子▲

从一方面来说,作为统治者,他希望自己能带领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走向富强,面对国内的激烈情绪,他也尝试过妥协。但当反对者对政府猛烈抨击时,他又无法容忍,因此一次次出尔反尔。

他在工业和农业等领域都曾推行过一些政策,试图改变羸弱不堪的局面,但整体设计框架仍然基于专制统治,使得这些努力都变成无用功。至于他基于扩张主义的一系列军事行为,沿袭了历代俄国沙皇的整体思路,也可说是遵循俄国的基因,但很显然,当时俄国军队的状况根本无法支撑这些军事行为,以至于屡屡失败。

争议最大的是尼古拉二世的结局。

1918年7月16日,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妻子、皇后亚历山德拉·费奥多萝芙娜,还有五个孩子:皇太子阿列克谢·尼古拉耶维奇·罗曼诺夫,以及四个女儿奥尔加·尼古拉耶芙娜,塔齐亚娜·尼古拉耶芙娜、玛丽亚·尼古拉耶芙娜、阿纳斯塔西娅·尼古拉耶芙娜,连同陪伴他们的侍从,在叶卡捷琳堡被残酷处决。

尼古拉二世的五个孩子,小儿子遇害时还未成年▲

最可怕的是,苏俄执行者在处决他们之后,还将遗体浇上汽油和硫酸进行销毁,残余骨渣被埋藏在叶卡捷琳堡地区的一个废弃洞穴中。

尼古拉二世的四个女儿曾多次出访欧洲,是欧美媒体的宠儿。处决后还销毁尸体的残暴,很大程度上重创了苏联的国家形象。

英国与俄国的交恶,很大程度上也因为此事。因为尼古拉二世是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表弟,俄国皇后的外祖母正是统治了英国大半个19世纪的维多利亚女王。

上世纪90年代,苏联解体,俄罗斯曾一度积极重新融入欧洲,其中关键一步就是寻回尼古拉二世一家残余的遗骸,并郑重为之平反,并给予“圣徒”称谓。

尼古拉二世与家人的遭遇确实有值得同情之处,但尼古拉二世并不无辜,他当然算不上暴君,但统治过程仍充满各种血腥暴力。罗伯特·瑟维斯在《末代沙皇: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》中也无意将之粉饰为“圣徒”,而是相当客观地展示他的人生。

瑟维斯在书中写道:

“地处亚欧之间,老俄国在社会和历史上,既要承受来自东方鞑靼的压迫,又要面对西欧的威胁;它从这些亦敌亦师的邻族邻邦身上,学习国家结构和各种制度。我们最后看到的是,农奴制加拜占庭制度演化而成的沙皇绝对专制统治长达两百多年。”

这一方面是统治者的高压所致,另一方面也与俄国人的国民性有关。有人分析,这种类似“惰性”的国民性,既因为专制传统,也因为寒冷气候。也正因此,普加乔夫的起义一度轰轰烈烈,但最终没有演变为革命,正如托洛茨基所说,原因是没有第三阶层,当时城市工人阶层尚未诞生。

尼古拉二世所面对的俄国,就存在着这样两种面相。性情软弱、资质平庸的他,在契诃夫眼中“至多是一个普通近卫军军官的水平”。连尼古拉二世的母亲都认为儿子“无论在智力上还是精神上都软弱无能,无力统治伟大的俄国”。也就是说,他根本没有能力改变一切。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当他失去权柄时,他在人们眼中又是另一种形象。

罗伯特·瑟维斯在《末代沙皇: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》中写道:1967年的畅销书《尼古拉与亚历山德拉》塑造了尼古拉二世的模式化形象:

“一位充满爱心的丈夫和父亲、一位被处决的前君主。在他囚禁于沙皇村、托博尔斯克和叶卡捷琳堡,度日艰难之时,他通过书籍滋养自己高贵的品质。”

这种形象让许多人相信:

“十月革命后的第一年,俄国开展了大运动,而沙皇夫妇在1917年失去权力并非因为他们思想和行为有过”。

这种争论,在二战前后的苏联境内是不可能出现的。当时苏联不允许出版任何全面讲述尼古拉统治的作品,沙皇一家在叶卡捷琳堡的最后时日一直不为外人所知。但在保密的背后,莫斯科一直努力收集有关1917年至1918年间罗曼诺夫家族成员经历的文件和证词,尤其是在赫鲁晓夫时代。

瑟维斯继而写道:

“1991年苏联解体后,尼古拉便开始在俄罗斯得到公众尊重。即便如此,尼古拉仍被许多作品描绘成黑暗反动的人物,亨里希·约费坚称是叶卡捷琳堡方面,而不是莫斯科方面独自做出了处决罗曼诺夫一家的最终决定。但人们渐渐改用同情的笔触描绘尼古拉,将他视为牺牲品。”

当然,瑟维斯并不认同这一点,在他看来:

“无论在执政期间还是在下台后,尼古拉都是一位极端的民族主义者、一个被迷惑的怀旧派和一个恶毒的反犹太主义者。在被关押于沙皇村、托博尔斯克和叶卡捷琳堡期间,他阅读了讲述罗曼诺夫皇朝的祖辈艰辛立国治国的历史文献,以此来理解自己当下的处境。他还阅读了一些描写俄罗斯帝国社会阶层的书籍,在此之前他对这些社会阶层毫不了解。沙皇夫妇仍然珍视俄国人民,尽管他们对人民的想象是理想化且具有误导性的。尼古拉和亚历山德拉都没有充分思考过他们退位的原因,当尼古拉试图了解这些事情时,便指责境外势力欺骗并操纵他曾经的臣民。”

很显然,尼古拉二世陷入了自己的信息茧房。他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,也不明白文明进程。在他的脑子里,只有俄罗斯帝国的扩张,但心比天高、运比纸薄。

当然,书中也写道,在人生的最后阶段:

“尼古拉阅读过契诃夫的短篇小说,还举家阅读过福尔摩斯小说,而摆在阅读重点的是俄国的历史作品,包括那些在书中煽动推翻沙皇统治、揭露其黑暗统治的作品。也就是说,在阅读中,尼古拉相对平静地知晓了那些过去被他竭力排斥的政治观念、理论观点。”

尼古拉二世人生最后的503天,并不是一个绝望的过程。他先是被软禁在彼得格勒的亚历山大皇宫。后来因为革命形势高涨,临时议会担心皇室安危,将之迁往西伯利亚地区的托博尔斯克。十月革命后,他与家人又被转移到叶卡捷琳堡,关押在商人伊帕季耶夫的寓所。最终,他们在寓所的地下室里被处决。

尼古拉二世一家遇害的地下室▲

当尼古拉二世被软禁于彼得格勒时,俄国临时政府的领导人克伦斯基的态度很是矛盾。

“一方面,布尔什维克借临时政府善待废帝一家频频在舆论上发难,认为应尽快审判尼古拉,这让临时政府深感被动;但另一方面,克伦斯基本人其实多年来持反君主制立场,却与在尼古拉一家相处中,开始产生同情。”

有这样一个细节:

“尼古拉本人每日除了阅读,就是拿着斧头和锯子砍木头,这让看押废帝一家的革命士兵们也深感惊讶,彼此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。日后契卡处决尼古拉一家时,为此专门多次调换了看押士兵,为的是就是避免因日常接触,革命士兵对尼古拉有了‘危险的同情’。”

另一方面,保皇党缺乏组织的营救计划,也让尼古拉二世一家无法像大多数下台欧洲君主那样被流放到国外。尤其是十月革命后,新政权诞生,比起临时政府的宽容,前者只想要尼古拉二世一家的命,悲剧不可避免。

叶卡捷琳堡尼古拉二世及家人遇害的小楼▲

从智力水平、受教育程度、执政天赋来说,尼古拉二世并不适合担任俄国这种大国的统治者,他相对阴郁的性格也是明显缺陷。同时,因为成长氛围的缘故,尼古拉二世虽然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,却没有将自己的爱施于国民。相反,在大多数时候,他都显得冷漠。更何况,他有一颗专制的心,却没有专制的能力。

但要将沙俄王朝的覆亡完全推到尼古拉二世这位“末代沙皇”身上,显然并不公道。在当时的时代大潮下,再好的政客,也无法让沙俄以原先的方式继续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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